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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一只修长的手伸在我眼前,耳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世纪末快乐,握个手。
我伸手握住,而后快速松开,一个陌生的手掌,意味着什么?可怜?
同情?还是没有意味。我连那个人的脸都记不得,只在发生的后几秒,在人群中搜索那个男人的身影。人很挤,我站在人群之外,左右寻视。
远处男人的背影,脱离人群,一个人走的很坚定。偶尔回头看着这边的人群,而后走的更急,像是逃避。然后在前方展开双臂,跑向远处。
我想也许我们是同类,同样是只候鸟。在这样的一个繁华都市里,飞累了,在某一个枝头停歇,然后飞到更远的地方。
望着已经消失在灯火阑珊处的影子,我流泪,对着那个方向喊:谢谢!
身后的人们都转头看着我,我定在原处,不去理睬。都市里的人是健忘的,也许在几分钟后他们就会淡忘,这个疯狂的流浪者,这个对着空气大喊大叫的陌生人。
2000年12月24日,我开始害怕一个人,在所有的节日里。我在夜幕降临时分走出,在超市里买了啤酒和香烟。看着货架上排列的不同口味的咖啡,我第一次失去兴趣。只想喝酒,然后吸烟,没有食欲。
走出超市,天色很暗,霓虹灯让星星在这个时刻没有了光彩,任我如何扑捉,也只能看见寥寥。广场上的人很多,一个排着一个,拉着长龙欢唱圣诞歌。成双成对的情侣,在眼前晃过,甜蜜,我的存在似乎很煞风景。
一个人漫步到广场中心的庞大圣诞树下,看着所有人沉浸在快乐里,我却感到落寞。没有丝毫的嫉妒,没有丝毫的可怜自己,只是想静静的看别人的生活,看别人的喜悦。
喝着啤酒,席地而坐,吸着烟,眼泪在概念里存在。只是因为这个本不属于我们的节日,只是因为在多年前知晓这个节日,我们都开始在这个时候去想念。
想起了,世纪交接的午夜邂逅的那个男人,想起了,那个展开臂膀跑的很远的背影。还有那只修长冰冷的手,还有那个陌生的声音,对我说:世纪末快乐,握个手。
曾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我爱上了不知模样的那个人。曾在很长的时间里,我脑海里循环播放那个简短的片段。轻握,松开,定格。
我嘲笑自己,讥讽自己,怎么可能爱上那个男人,我连姓名都不知,连年龄都不知。也许是爱上了只手紧握的一瞬,也许是因为生存在一个城市里的同类,所以我懂他的感受,而来可怜自己,或是同情他。
同样是没有说再见,也没有挥别。只是朝他远走后留下的空无,声嘶力竭呼出的谢谢。便从此再也不会再见,没有期限,没有原因,只因命运注定我们只能算是个过客。
我,还是一个人,要迎接这个世纪的圣诞节。我还是不想一个人独处,也许会在从开始相识就分别的地方,再一次怀念。也许会在一个喧闹的bar里,坐在一个角落,点上两杯爱尔兰咖啡,一杯留给自己,一杯留给那个男人。在幻觉里,一起体会咖啡和酒精的矛盾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