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长叹,转身向她走去。
她的脚崴的不轻,脚踝已经开始红肿,幸好她本就会一些草药知识,让我在她的竹篓中挑出几棵草药,但我这里却没有捣药的用具,我问她:这该如何是好呢?”她看着我发呆的样子皱眉道:“你不希望是我来嚼烂草药吧,一个女孩子是不应该做这些事的。”
我一想也是的,一个女子弄得口舌皆绿是不太雅观,我只好自己来嚼,草药的味道很涩,不由让我皱起眉头,她看了咯咯的笑起来,她的笑声很清脆,如百灵般的悦耳。
我是说什么也不敢帮她上药的,嚼好了草药我递给她,她自己敷在伤处,她的裙子微微的掀起,露出一段洁白如玉的小腿,看得我心惊胆战,慌忙转过目光,心一刹那乱了。
她敷好了药,站起身子试着走两步,却一个趔趄要摔倒在地,我连忙扶住了她的手臂,她的手臂丰腴柔软,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她的身上散开,钻入了我的鼻中,我的心一荡,慌忙收敛心神,但一股异样的感觉却慢慢的在心中扩散开来。
她对我们这样亲近的呼吸相闻却似乎没什么感觉,或者是疼痛让她没有别的想法吧,我扶着她在石凳上坐下,轻吁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她看了看石屋问道:“你就是住在这里么?”我回答说是。
她又问:“你是寺里的人么?”我只能说是。
她笑了:“我经常去寺里烧香的,怎么没看见过你呢?”
我实话实说:“那些事情不归我管,我只管念经读书。”
“哦,那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呢?”
“我在这里修行的,所以住在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恩,得说是法号吧。”
“灵智!”
她听了笑起来:“灵芝?很名贵的药材啊。”
我纠正她道:“不是灵芝,是灵智,智慧的智。”
“知道啦,呵逗你呢。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么?”她想了想问我。
“不想知道。”
她惊讶的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想?”
“因为我是出家人,你是俗家人,而且是个女子,所以我不想知道。”我面无表情说道。
“哦,为什么出家人不能知道俗家女子的名字?”
“这个”
她有些赌气道:“你不想知道,我偏偏要告诉你,你听好了,我的名字叫莲衣。”
她的名字叫莲衣!
(四)心障
几乎就是一瞬间,我多年的修行彻底的毁去了,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因为我的生命中介入了一个女子,她的名字叫莲衣。
自小无父无母的我,是师傅把我养大成人。
记得在我还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来寺上香的女人时我问过师傅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世界上有男人还有女人?
师傅满脸笑容道:“因为佛创造了男人和女人。”
“佛为什么创造了两种人呢?”我不解的问道。
“因为情,男女繁衍后代,生儿育女,人间才能有情。”
“什么是情?”
“恩,例如你和我,就是父子之情,另外还有夫妻之情,兄弟之情,母子之情很多很多种情。”
“哦,这样啊,我以后会有这些情么?”
师傅的眼里逸出一丝笑意:“不会的,我们修行佛法最终要做的就是忘情,只有忘情,才能普度众生。“
我神往的问师傅:“师傅忘情了么?
“不知道?师傅清矍的面容有几丝伤感:“或许,有一天会忘的,师傅告诉你,情是很伤人的,所以以后你一定记住不要动情,否则你会远离我佛,陷进无望之地,知道么?”
“弟子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动情的。”当时的 我信誓旦旦答道。 悠悠已经多年。
在夜的这一边,我突然发现自己缺少一种可以静心的安定,使心--开裂无埋葬之地。被时间推远的,又被记忆唤起,堆在暗中的莲花,骤然亮了起来,象一丛曾经怒放的惊艳,在我眼中闪烁成夕阳沉默的光斑,配合各式各样的痛苦与迷惑,投射进暮色苍茫的山外,我的心已经迷失在沉沦的梦境之中。
莲衣,一个梦,无始无终!
自那日后,我惧怕黑夜的来临,惊栗于反复出现的梦,梦中的女人诡异成梦的本身,让我无从躲避。
那日后,莲衣成为石屋的常客,或者她认为我是一个孤独的修行者,想给我一些温暖,后者因为她什么都不想,所以也就无所谓困扰,自然随心。
我终是不能阻止她对我生活的侵袭与改变,在她又一次软语央求之下,我终于放弃了,于是,这个古老的石屋自建成之后,迎来了第一个女人。
莲衣说她只想坐一会,不打扰我修行,我苦笑,怎么才叫不打扰呢,并不是不说话不动作就是不打扰,她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她静静的坐在一旁,目光乱转惊奇的看着石屋,幽幽的香气淡淡的袭来,让我心神混乱。我坚持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无以为继,合上经书问她:“你不需要去采药么?”
莲衣指着门外的竹篓道:“已经采到足够的草药了。”
“那么,你不想回家去么?”
她看了看外面:“天色尚早呢,你想我走?我在这里有打扰你么?”
我叹了口气:“你说过进来看看就走的。”
莲衣脸色一黯:“你不想见到我?”
我无言。
莲衣叹了口气:“真是这样,那么我走好了。”
莲衣默默的起身向外走去,她走的很慢,仿佛是在等待我的挽留。我不能,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挽留她,一旦挽留的话儿说出口,那么,我将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刺进了肉中,带来钻心的刺痛,慢慢的在心中蔓延开来。莲衣已经走到了门外,再有几步,转过屋角后她将会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以后都不会见到她了,我的心会重归平静么?不,她的影子已经烙印在我的心中。
就在莲衣即将转过屋角的刹那,我蓦然发声:“莲衣!”莲衣瞬间回头,脸上绽满了笑容。
莲衣重新回到我身边狡颉的一笑:“我知道你不会让我走的。”
我微微无奈,但心中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欢悦。
“啊,想起来了,我给你带了糕儿,你不想尝尝么?”她伸手从衣内拿出个布包递给我。
我翻开来一看,白白的:‘这是什么?”
“是莲糕,用莲心磨成粉,再加糯米,外包竹叶蒸成,很好吃的。”
我轻轻的咬了一口,味道很清香,不觉一口一口吃起来。
莲衣笑咪咪的看着我吃着道:“你吃过我的东西了,你有什么东西送给我?”
“啊?”我听了她的话嘴里的余香立刻变得苦涩,有上了一当的感觉,原来这是有代价的啊,我气馁道:“我什么都没有,所以给不了你什么。”
她目光炯然:“那就把你自己给了我吧。”
我一惊:“什么?”手一抖,手中的半块莲糕落地。
莲衣看我惊吓的模样吃吃笑了:“与你开玩笑的,傻瓜,你既然没什么送给我的,就罚你给我讲故事好了。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吐了口气:“别的故事我不会讲,我只知道佛经故事。”
“很好啊,快讲来听。”莲衣神情有些雀跃。
我整理一下思路:“先讲一个孔雀王的故事吧。从前有—个国家,有一片茂密的大森林,里面住着一群孔雀。孔雀王原有五百个美丽的妻子,但他抛弃了她们,爱上了—只青雀。青雀喜欢饮甘露,吃—种美味的野果。于是每天清晨,孔雀王都踏着露水,到林里去汲取甘露,寻找那种果子。
这个国家的王后患了重病,久治无效。—天夜里,她梦见—只孔雀对她说:“您的病只有吃孔雀的肉才可以治。”
王后醒来后,把这个奇怪的梦告诉了国王。国王听了,立刻命令全国的猎手去森林里捕捉孔雀。王后还说“谁要是能捉到活孔雀,我就把小女儿许配给他,并赏他一百斤黄金。”
于是,猎人们纷纷出去搜寻孔雀。不久,他们就发现了孔雀王和青雀。—连几天,他们悄悄地跟在孔雀王后面,发现它常去给青雀采果子。为了能捉到活孔雀,猎人们想出一个办法,他们将拌了蜜的面糊抹在孔雀王常常出没的树干上。孔雀王发现了这种甜食,心想青雀—定非常爱吃,便带回一些给青雀。青雀果然非常高兴。
这样,孔雀王每次采果子的时候都要带点这种甜食回来。一天,孔雀王还像过去一样来取这种面糊,冷不防被猎人抓住了。它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就对猎人说:“我可以告诉你—座金山,它的价值难以估计。得到它,你一辈子甚至你子子孙孙都不会受穷了。你放了我吧。”
可是猎人不答应:“你的话未必可信,国王已经答应给捉住孔雀的人一百斤黄金,还许诺将女儿嫁给他呢!”说完就捆上孔雀王返回王宫。
到了国王面前,孔雀王用人的语言对国王说“仁慈的大王啊,请您听我说,给我—点水,我对着它念过咒语以后,喝下去就可以治百病。若是没有效,再杀了我吃肉也不迟。”
国王同意了,他拿过孔雀王念过咒语的水端给王后,久病不愈的王后喝了这种神奇的水,立刻精神抖擞,恢复了健康。身体的病痛不但消失了,而且变得愈发年轻、漂亮。国王又把水分给宫里其他有病的人喝,喝了这种水的病人个个都变得年轻漂亮,神采奕奕。大家都很高兴,都说幸亏国王没杀孔雀,才能用仙水医好这么多有病的人。
孔雀王又说:“大王啊,我医治了王宫里这么多病人,但外面还有很多百姓倍受疾病的折磨。我想对王城附近的湖水施展法术,念—个咒语。这样整湖的水都可以治病,任何有病的人喝了湖水都可以痊愈。”国王答应了。
孔雀王来到湖边,跳进湖水,念了—遍咒语。老百姓饮了湖里的水后,所有的病都好了,老百姓个个欢天喜地,他们得了孔雀王这么大的好处,心里非常感谢。
孔雀王看到自己的杀身之祸已经过去,就飞到树上,对国王说:“陛下,您可知道,世间有三个人是最傻的:一个是我,一个是捉我的猎人,还有一个就是大王您。”
我问莲衣:“你知道他们傻在何处么?
莲衣想了想,猜测说道:“国王傻是因为他放走了会治病的孔雀,猎人傻是因为他放弃了到手的金山,但孔雀王傻在何处呢?”
我笑着赞赏莲衣:“看来你还是很有慧根的,孔雀王说,人们都说美色如同烈火,那火是会烧毁自己性命的。我有五百个妻子,却不满足,偏偏舍弃了它们,千方百计要讨青雀欢心。每天清晨我都要给它汲取甘露,整整—天,都要去树林中寻找她爱吃的果子,跑来跑去地就像差役一样,这样才被猎人所捕获,差点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这不是很傻吗?”
莲衣听完后笑道:“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无数的傻人呢,竟然将到手的财富扔掉,但孔雀王就不是傻了,他是痴,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而忙碌,即便是危险,也是有所值的啊。”
我默然,或者莲衣说的没错,以前不解尘世间“情”字的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苟同莲衣的想法的,但现在我知道了,这一个痴字就是万般烦恼的来源了,比“我执”更可怕“我执”只是一个人的事,由心出发,或可经过修行而除执,但痴却是由不得自己的,看着眼前的莲衣,我恍然无语。
莲衣见我陷进沉默,稍倾对我说:“再讲一个吧,要比这个好才成。”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在心中暗暗的想了想:“好的,有一次,佛祖在寺里讲法时,有一个婆罗门喝醉了,带着醉意来到佛的住处,对佛说他要出家当比丘。佛祖答应了他的请求,就让侍者阿难为他剃发,穿上法衣,出家当了比丘。过了多时,醉汉渐渐醒了,他慢慢睁开双眼,见自己在佛的住处,先吃了一惊,随即又看见自己身穿法衣,摸摸头也光了,感到惊骇恐怖,转身就走开了。
众比丘见此,就问佛祖:‘佛祖,为什么要答应这个醉汉出家的要求呢?他本无此心,现在又逃到世俗中去了。”
“佛祖回答道:‘这个婆罗门,在以往的无数劫中,都没有产生过出家的心思,现在,他因为喝醉了酒的缘故,微有一点儿出家求道之心了。因为有了这种因缘,他以后一定能够出家得道。”
莲衣觉得有些无聊:“这个故事不好听,还有没有更好些的?”
我淡淡一笑:“这个故事的寓意是很深的,向佛的门是敞开着的,无论什么样的人有诚心向佛,佛都会引领他修成正果的,并不会因为一些痴执之念而放弃度引之心。”
莲衣笑道:“心存痴执之念有什么不好?只要自己活的快乐,这世间便也就多了些平和,何必要苦修正果引渡他人呢?就象故事中的那个醉汉,即使自己在佛处,但时候未到,他还是要走的。”
我心中一豁,是啊,我就是因为太执着于修炼佛法早证大道,反倒欲速则不达,有了心碍,究其实质,我修佛的心除了想早悟佛道,但心中何尝不时时鞭策自己,惟恐有怕让慧清师傅失望的想法呢?
我微微一笑,想起了师傅赠我的那句话“随顺心缘无挂碍”是了,一切且由心吧,想要发生的事情是怎么叶躲不过去的。
莲衣看我脸上阴阴晴晴的很怪异,不禁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啊?”
我畅然一笑:“没什么,咱们出去走走吧,外面的阳光正好。
(五)情动
随后的日子中我心无挂碍,陪着莲衣游山玩水,不再想着修行、佛法,一路山水一路欢歌,心中再无烦恼,我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莲衣很高兴,只要我高兴她高兴就好,快乐有什么不好呢。
莲衣说她的家就在山下,他的父亲有一个小小的药铺,悬壶济世,虽称不上神医,但却也生活富足,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与父亲相依为命。她与我说了很多村子里的事,东家长西家短的,让我听起来恍然如梦,红尘俗世中竟然有如此多的事是我所闻所未闻的,以前我的生命是一张纸,上面写满了经文,但从此刻起,不再单一,有时我会庆幸生命中有莲衣的存在,她让我觉得自己以前是个非人。
佛经有云:人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佛道的终极是断七情,舍六欲,但不识得七情六欲为何,却如何断,如何舍呢?我对佛道第一次产生疑意。
但那些现在已经与我无关了。
我与莲衣一起上山采药,她不再依循每月逢五上山的传统,而是每天都会偷偷上山,她教会我很多种药草的识别方法以及病理,相信如果我真的入世,我已经可以用采药的方法谋生了,莲衣也教会了我捕鱼,看着一条条离水的鱼在裸露的空气中挣扎跳跃,我没有一丝杀生的罪恶感,但我不吃,这是我所能坚守的最后底线。
我们大多数时候呆在石屋中,我翻看着页面已经发黄的经书,但却不是求解什么佛意,我给莲衣讲很多关于佛国的故事,但那对我来说与莲衣一样都把它们当成故事,不同的是她在听,我在讲。莲衣每天给我带很多希奇古怪的小吃,用来骗取我的故事,当然,即便是没有这些小吃,莲衣的央求也是我无法拒绝的。
只是我们从不越界。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
再一次见到灵冲时,树叶已经渐渐的泛黄,此时的我早已经没有一丝僧人之相。近半年的时间里,我的头发已经长的很长,漆黑的发被莲衣精心梳理后在头上打了个松结,身上穿的依然是僧袍,但经过风吹日晒后杏黄颜色早已经淡不可寻,被树枝挂破的地方虽然经过莲衣的精心修补,但却是五颜六色的怪异莫名,我已经与一个尘世的男子没有什么两样。
灵冲呆呆的看着我说不出话来。灵冲已经有一个月没怎么见我了,我一直在躲避他,不想让他见到我此刻的样子。但,有些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躲避的,就象强行闯进我生命中的莲衣,就象是一起同门十数年的灵冲。
灵冲的眼神充满了忧虑,欲言又止。
我漫不经心的吃着灵冲带来的斋饭,看他吞吐的样子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灵冲磕磕巴巴的说道:“师兄,我好象听到石屋中有女人的笑声。”
“是的,你听到的是真的。”
灵冲大惊:“啊?师兄?这,这怎么可以啊?”
我反问他:“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师兄,你是出家人啊,怎么可以与女人在一起呢?”
“出家人为什么不能与女人在一起?”
灵冲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我缓和一下面色,微笑道:“我心里有数,你不要为我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灵冲默默无言,但我看得出来,我在他心中的形象破碎了,象瓷片一样散了一地。
在灵冲回去时我对他说:“先不要对慧清师傅说吧,还是由我来对他说比较好。”
灵冲走了很远后,回身对我大声喊道:“师兄,今天是九月三十,你就要出关了。”
我一惊,这样快么?抬头看时,才发现树叶竟然渐渐的发黄了,微风轻轻掠过树梢,一片落叶婉转而落,我伸出手,叶子静静的停在我的手心,秋天,已经到了。
我抬头望天,当十月初五那天到来时,我用什么心情去面对慧清师傅?
莲衣已经有几天没有来找我了,这种情形很不正常,我不知道她因为什么没有来,我很心忧,怕九月初五之前我见不到她,我有话想对她说。
她终于还是来了。在九月初三的下午,阴云密布,天欲大雨。此时距离我出关之日仅有两天。
莲衣的面色殊无往日欢颜,眉峰微聚,心有阴忧。我有隐隐的预感,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她如同以往一样带给我几式小点心,看我吃下去的时候眼光很温柔,但只是默默的看着,没有象往常那样缠着我给她讲故事。她斜斜倚靠在木亭廊柱上,夹带着微微凉气的风轻轻皱起了她的裙,如水波般泛着涟漪,我痴痴的看着她,她象一个误堕人间的天女,面上的忧伤是为了回忆如梦的从前。
“我要嫁人了。”莲衣幽幽的说。
我鄂然道:“为什么?”
“我一定没有对你说过,我早已经注定是别人的女人,我与他是指腹为婚,我一直以为那不是真的,但,现在婚期已近,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不,你不能嫁给他。”我喊道。
莲衣怔怔的望着我:“我也不想,但不嫁给他,我能嫁给谁?”
“我娶你!”我的语音沉稳,目光坚毅。
莲衣满面惊喜:“真的么?你能娶我么?你是出家人啊?”
我微微笑:“俗家人可以出家,出家人也可以入世还俗的。”
莲衣满面迟疑:“但你的修行?还有你的理想就这样放弃么?”
我温柔的注视着她,轻轻为她摘去落在头上的一叶枯黄:“只要有你,我不想去向佛了,你比佛重要。”
莲衣终于可以确定我的心意,惊呼着扑进我的怀中,不能自禁的开始啜泣,她的泪水濡湿了我的胸襟,我们就这样静静的拥抱在一起,两颗心融为了一颗,仿佛忘记了身边一切,也不去想未来如何,只想珍惜眼前的这一刻。直到天边的雷声将我们惊醒,雨瞬间铺洒了一天一地。
跑回了石屋,我们的衣服已经被淋湿,屋子中阴冷而潮湿,从门窗缝隙中吹进的冷风莲衣瑟瑟发抖,石屋本是苦修之地,并没有可以御寒之物,我只能用唯一的方法,用我的体温为她取暖,我轻轻的拥住了莲衣。莲衣的身体娇媚柔软,让我的心头升起一思异样感觉。
在我的怀抱中,莲衣的战抖渐渐歇止,然后身体开始发热,她的眼睛微闭,缝隙中星眸流转,面颊绯红,呼吸开始沉重,我的心一热,印上了她的唇,我的脑际轰鸣,外面天地静止。
唇分,我与莲衣相互凝视,柔柔的拥抱,环抱着对方回旋。凝望着,心如电,面若红霞,惊鸿掠影般的心动。然后复又深情地拥吻着,深深浅浅,短促的旋律,幽幽低语,意犹未尽,悸动心腑。转瞬间,我们的心蓄满了各自的情怀,然后通过亲密的接触如水流趟着彼此的心田。
天已经黑了下来,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只余檐间偶尔落下的水滴,撞击着石阶发出滴答的响声。月儿渐渐的露出了脸儿,闪闪烁烁在云间游走。
透过窗棱的月光游游弋弋的照在莲衣的身上,月光下,莲衣肌肤如雪,分外美媚娇艳。她沉沉的酣睡着,嘴角微微的上扬,象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不愿轻易星来。
我在黑暗中默默的醒着,我清晰的感觉到佛在这一刻离我而去了,只是不知道是他舍弃了我,还是我放走了他。但无论怎样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想想后天应该如何面对师傅的伤心,想想以后将要迎来怎样不同的生活,即将来临的日子是我所不熟悉,但,只要有了莲衣,一切困难又有什么呢?为了她,此刻身边如睡莲般的女子,我心中暗暗的发誓,一切的苦难都由我来面对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六)涅磐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身边的莲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昨夜的新雨湿润了整个天地,在和熙的辰光中,草尖上仍有晶莹的露水微微颤动,而远处蛙鸣已经成片。我深深的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身心不由一爽,我目光一转,木亭的石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耀。我走近了一看,猛然愣住了,石桌上摆着的赫然是河塘中的那支无叶莲,向我发出无声无息的召唤。
走进木亭,它静静的躺在石桌上,依然半红半白,白得如雪,红得妖娆,只是已经完全绽放开了,花瓣中间裹着一颗清如水的莲子。我知道它并不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凝视着桌上的无叶莲,我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恐惧,我转身欲走,但却又停下,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吧,转身,我叹气,轻轻的拿起了它。
无叶莲在我手中瞬间枯萎,一股异样的气息循着我的经脉上行,到达脑部后,轰然如雷殛,前世今生的纠缠纷繁着乍明乍暗的掠过脑海,记起了曾经的海誓山盟,记起了前生今世的约定,记起了无尽的宿命轮回,但也有什么是我不再记得的,有些模糊,有些清晰。
然后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由远及近,分花拂柳,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款款向我走来。
那张我日日看到的容颜,我张夜夜梦到的容颜,在阳光下终于重合在一起,莲衣?或是迦罗兰!而我呢?是灵智,还是莲花生?
她款款的道:“一切你都明白了么?”
我呻吟着:“为什么是你?”
她幽雅的笑:“当然是我,有什么不对么?”她的笑容和熙温暖。
我凝视着她,试图深入她的心里,明明是莲衣,但为我感觉她却又不似莲衣?
莲衣的声音有如天籁,陌生又熟悉:“我来取你欠我的债,无论你走多远,如何逃避,我总是会找到你的,因为你要还的债,所以我一直在。”
原来竟是这样。
“所以你幻化成莲衣,接近我,诱惑我,让我破戒,沉溺于情欲之中,远离佛道,而这一切就为了当年莲花生对你的离弃?”“可是”我悲哀的望着她:“我已经不是莲花生了,即便你打开了我前世的记忆,但我依然是现世的灵智,而你呢?是莲衣,还是迦罗兰?”
“我,我是谁?”莲衣的眼中掠过一抹迷惑:“我是谁不重要,你是灵智,我就是莲衣,你是莲花生,我就是迦罗兰。”
“你曾是忘忧河中的莲,受佛法熏染千年,为什么还这样执着呢?”我叹道:“为什么过去的就不能留在过去呢,而要生生世世的纠缠下去?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要留在过去,你知道我心中有多苦?以前我们是多么的幸福,为什么,为什么你决绝的离我而去?从你离我的那一刻起,我心已堕地狱,我多怀念以前那些日子啊!”莲衣的眼中有梦一般的色彩:“你还记得么?你曾答应过要做我的衣,你说莲是不能没有衣的,那真是最美好的岁月,只有我和你,我本想能有幸与你携手一程已经无憾了。但是,你真的离去后我才知道那还不够,你不能离开我去寻证所谓的佛道至境,难道那些虚无的东西比我还重要么?”
莲衣的眼里聚起了哀伤:“在你离我的那天我就已经枯萎了,阿修罗城没有了你,也就没有了莲,你明白么!”
我明白!此刻的我是明白的,这世间的确有一些什么是比佛道还要值得人去珍惜把握的,就是曾经的莲衣,但莲衣已经不再是莲衣了,那么我的情感呢?它真实的因为一个人发生,但人却是虚无的,我的情感再无所寄,是不是也会化归了虚无?”
“莲衣!”我轻轻的呼唤着,看着满目戾气的迦罗兰:“在前生莲花生伤害了你,今生你报复了莲花生,但却伤害了灵智,灵智何罪呢?仅仅因为他是前生的莲花生转世?如果是这样,那么,今生灵智对莲衣的爱已经回报了你,你还有什么怨言呢?如果还有怨恨,那么灵智是不是也要怨恨你呢?”
莲衣一怔,目光渐渐清明,低头无语。
“放下吧,前世因,后世果,怨怨相报到何时呢。你走吧,无论你是莲衣或是迦罗兰,我都谢谢你让我尝到了情的味道,虽然为此放下佛道,但我无悔,既然莲衣已逝,我也该走了。”
莲衣茫然道:“你要去哪里?”
“我?”我看了看白云悠远的天空道:“我也不知道,但,人总需要有个去处吧,我有我的去处,而你也有你的去处不是么?”
莲衣道:“我的去处只能重新去做忘忧河畔的莲了。”
我微笑道:“那不是很好么,忘忧河畔,总能无忧,你还等什么?”
“对了!”我摊开手,掌心中一颗清清的莲子,在阳光下流光转动,我将莲子放在莲衣的手中:“你走之前能帮我做一件事么,将这颗莲子放回到水塘中吧,它应该属于那里,或者等到明年开花时,它会有一件绿色的莲衣。”
这夜星如雨。
静静的坐在石屋中,这几个月以来与莲衣的往事一幕幕的从我的脑海中流过,仿佛昨日时光倒流回来,莲衣的面容清晰的在心中浮起,巧消嫣然,目光流转,柔情不失高傲,神秘略带柔弱。我微笑着,将她深深的锁在心田,现在,她是我的了。
“随顺世缘无挂碍!”我想起了师傅的话,现在我终于真正懂了,活在这个世间,就是随顺世缘,随缘消旧业,更不造新殃。就是还债而已,随缘消旧业,作为灵智的我,因为与莲花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的债我来承受原本是说不出什么的,我只愿能真的消除迦罗兰的怨恨,那么,她以后就是真的莲衣,这已经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我的心情从未曾如此平静过,以往过目的佛义缓缓从心中掠过。
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离一切诸相,一切相皆不着,真正的佛,是见到法身,才是见到真正的佛。什么是法身?法身无相,了不可得,一切无相。什么是乐?什么是苦?全是相耳,完全放下了我,即名得真我成佛,彻底放下我执,即得宇宙母亲拥抱。
原来真正无我就是佛境界。
学佛就是证道,那个最高的境界叫涅磐。涅磐不是死亡,涅磐是圆满,不生也不死,不来也不去,永远是清静。纵然在动乱中,也在清静,如如不动,所以得道境界就叫做涅磐。证佛的路程中没有一个方法可使一切众生皆入涅磐中,因为自性自度,佛也不能度,唯有自度,一切众生皆要自度,所以涅磐无法。
我默默诵道:“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霍然间,我恍惚感觉到某种力量的复苏,在沉寂了许久许久岁月后,蓬勃汹涌,不可断绝。我心中又有佛!
生者寄也,死者归也,原来如此。
我微笑闭目,轻轻低唤:“莲衣!”
后记: 十月初五晨,慧清长老将灵冲唤了过去告诉他一个令之震惊的消息:“昨夜灵智坐化了,你去看看吧。”慧清长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古井无波。
灵冲来到石屋,见灵智在蒲团上端坐微笑,手拈佛印,栩然如生。身前的地上写了一行字:“将我焚化后的骨灰洒入后山水塘中。”
第二年春天,四月初五,灵冲蓦然想起了曾有过一位二师兄,他圆寂后骨灰就撒在后山的河塘中,不由信步走到后山去凭吊一番,走到塘边,他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小小的河塘中开满了莲花,满池莲叶翻卷,清新碧绿,清风徐来,绿云自动,仿若翩翩起舞。在那翠绿的莲叶间,悄悄然羞立三两枝或白或粉或开或阂娉娉婷婷的花朵,亭亭玉立,灿若云锦,阵阵馨香。
灵虚看了后不禁一阵唏嘘,他虽然不知道二师兄为何要将骨灰撒入河塘,但他知道,这里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