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歌老屋老时光

    ——写在父亲节的文字

    我在卡朋特的歌声中目送着秋天的夕阳。余光从窗纱滤过，淌过眼角。一首首老歌牵引着，一路走到山的那一边。灯亮了。这晕黄的光，总给我几多宁静，几多淡淡的忧郁。像一支在暮色中盛开的百合，雪白的花瓣是浅浅的夜的影子。

    将疲倦洗去了，留下的是脑海中的场景。是在车上，透过灰蒙的车窗瞧见的儿时住过的地方。几年都不曾重回的地方，不敢碰触的回忆。今天，就这样悄悄地路过，从楼与楼，树与树的间隙中分辨着，哪里是老屋，哪棵是曾陪我长大的松树。只是在一瞬间，就走过了。还等不及扭头望去，一路的风尘掩住车后的建筑。我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脑海中翻阅着记忆的相薄。这渐渐淡去的“照片”呀。只后悔没有真的留下几张。只怕，只怕现在的生活中忙碌久了，年老时连记忆中发黄的“照片”都没有了。

    我在那儿生活了十六年。

    童年、父亲、老电影、28的自行车、雪地的脚印、回家的小路一切依如昨日般清晰。其实那儿离现在住的地方不远，仅是近两个钟头的车程。但这么久只是听说、从电视里介绍，那里已经开发成了一个很美的现代化小区。可我不敢去真的瞧一眼。有意回避，关于那里的消息。怕这真实的一眼会将那些被日子烘得发脆的回忆，粉碎，不留痕迹。

    我情愿还是趴在父亲背上看电影的小女孩儿；是被妈妈大声叫着躲在草丛里捉蚂蚱的丫头；是敢站在父亲急行的28的自行车后座上演杂技的“傻小子”；情愿是父亲说苹果，我说apple的爱读书的女生；我情愿，还是在楼栋里与他们玩捉迷藏的j妹妹。

    什么都不要。只要窗前的松树上仍可以看得见雪霜，只要楼对面的篮球场有我生日时点亮的烛光，踏开没人踩过的雪地。像一个雪地里长的公主有着自己的童话；只要开阔的停车场上，蓝得像玻璃般的夜空，那满幕的星星。我只一个穿着旧碎花裙的疯姑娘；一个在四岁时就老老实实握着笔一点一横涂鸦的乖宝宝

    可是，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不再是那个站在楼下喊楼上的女孩儿。楼梯口也不会有父亲浑厚的嗓音，重重的脚步，哗哗的钥匙声。只会在哪夜的梦里进出于那栋楼，走到二楼的右手，推开一扇褐色的木门，就看见了小厅中的方桌。父亲在那里告诉我，紧张时，深呼吸就好了；现在，每一次深深的呼吸，怀念就从心底升起；在那里，在小小的方桌边，父亲讲述他的战友们在越战中流血的场景(可是我还是没有听清，没有听清那销烟中与父亲的故事，只到后来)；在哪里，在小小的方桌边，在腾腾的火锅边，与父亲争吵，究竟为了什么，给忘了。不会忘的是，腾出的热气中，那张脸，那眼神，那熟悉的声音那湿润的空气。

    最终再也没有回去，一架飞机让我远离了那儿，不曾看到一件物品搬离老屋。等我飞到了新的地方，我的一切好像还留在那里，直到现在不曾远行。

    不会回去，也不敢回去。就让记忆永远都将老屋锁在老时光里。

    一首歌一首歌不停地闪动着。幽幽地但不落莫。像花儿，一瓣瓣开了，悄悄地释放着

    我就是这如水的夜里飘浮着的花瓣，像一只小船，盛载着一首首老歌，荡来荡去

    200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