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宫女移动着无声的脚步，点亮了魏王罃寝宫里所有的宫灯。魏王罃望着宫女袅娜的身影，若有所思，一时无话。

    一系列画面叠印在魏王罃脑海，魏王罃觉得头微微胀痛。继王位30年之时，魏攻打韩国，韩向齐国求救。齐王采用孙膑计谋，出兵在马陵大败魏军，魏将庞涓自杀，太子申亦于是役被俘。魏国从此一蹶不振。继位31、32年，魏屡败于强秦，被迫割地求和，黄河天险的河西七百里之地尽入秦人之手。魏后元十二年，楚国居然插手魏国王位继承，派柱国昭阳在襄陵打败魏军，夺取魏国的八座城池。

    魏王罃静待宫女移步生莲的退下，才回过头对孟子说：“晋国往昔的强大，老人家是知道的。但是到了我这一代，东败于齐，我的长子也因此战死。西面丧地七百里给秦。南面受辱于楚国。寡人深深为此感到耻辱。我想替那些为国死难的人彻底雪耻。老先生认为寡人应该如何做呢？”魏王罃花白的胡子微微的在颤抖。灯光下，这个好战的国王显出了明显的老态。

    蓦地，孟轲觉得心微颤了一下。如果说魏王罃错过公孙鞅是人事，那么任用庞涓招致大败何尝不是天命呢？孔子不也曾经有过时也命也的感叹吗？回想自己满怀激情热望，一路风尘而来，是不是有些书卷意气了呢？无声的叹息在孟轲心里划过。那么，面对老衰的魏王罃，我孟轲又有什么招术可以让他逆转颓势，又怎么能够眼看他耿耿于眼前颓势？孟轲声气不免有些轻飘的说：“国家不在大，只要方圆百里的土地就可以实行王道，让天下归心。大王如果能够对子民施行仁政，减轻刑罚，薄敛税收，鼓励农耕，农暇使他们修习孝悌忠信，在家侍奉父兄，出外侍奉长辈上级，这样的子民，即使是拿起木棍，也可以打败秦楚的坚兵利甲。”

    顿一顿，孟轲努力调整一下自己显得干瘪苍老的嗓音，继续说：“那些夺取耽误子民农时，轻视教化让子民，以致国中父母冻饿失养，兄弟妻子离散，这样让自己子民生活在水中的国家，大王前去讨伐，谁又能够抵挡大王呢？所以说：‘仁者无敌。’请大王勿疑。”

    回到馆舍孟轲清理了行囊。窗外草地虫鸣杂乱，让孟轲心情也杂乱莫名。魏王罃本来邀请孟轲夜间观看大梁剑舞的，孟轲坚辞了。刚才劝说魏王罃“大王勿疑”之语久久萦绕耳边，孟轲如芒刺在背：自己那番言语分明是寄希望于敌人自弱，于是已然不能够让孟轲不疑，又怎么能够叫别人勿疑呢？既然已经生疑，孟轲凭什么游说列国？可是，因此而负囊回家，老死故里，又怎么对得起儒家学说？

    透过窗前的枣树，孟轲望见那轮满月，苍白惶惑地贴在瓦蓝的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