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珍惜

    小时候坐车，总有一种盼望，就是车子永远不要停下，载着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坐公交车，我也不愿很快到下车的站点，就想这么一直坐下去、坐下去。

    长大后出去旅游，明知到站后会看到美丽的风景，但还是希望车子不要停下，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就这样望着，要么脑海里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想；要么就是联想着很多前尘往事，在一种酸酸甜甜的滋味中回味、感怀，好像重温了以前的日记，也好像看了一场不很连贯的自己编剧的电影。

    十九岁之前，没有坐过火车，只听大人们讲，火车开起来很平稳，以至于一杯水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水都不会溢出来。看到黑色的或者绿色的火车在家乡的田野里奔跑，不知道乘坐在里面是种什么感觉。三十岁之前，没有坐过飞机，有时梦里梦到坐飞机，居然是坐在拖拉机上的感觉，颠簸、速度慢、噪音大，醒来不禁感到好笑。

    坐火车、坐飞机的愿望实现了，喜欢的还是那种行在路上的感觉。火车的窗外，有苍茫的田野，有树林、村庄和城市的一隅；飞机的窗外，是蓝宝石一样的天空、堆积如浪的白云，晚上的时候还能看到橙黄色的月亮。

    坐在位子上，任凭它们千里万里地走，你不用考虑目标和方向，只消安静地等待，想自己私密的心事或者默默哼唱熟稔的小调。没有人来打扰你，只要愿意也无需和别人交谈，此刻，你成了你，你就是你。

    有人说，身体和灵魂，要有一个在路上。而行程中的我，此时身心都在路上。偶尔闭上眼睛，感受车子又往后退着走的错觉，好像连同自己的年龄都在“返青”有点做小孩子的感觉了。

    人生就像一段旅程，忽忽地，裹挟着风，不知不觉就过半了。而往往是，剩下的一半会比走过的一半，感觉要快得多，拉也拉不住，就像脱缰的马。于是更加贪恋窗外的风景，更愿意将一切所见烙印于心，等到老眼昏花时可以有回忆的图册、片段。

    在行程中，不知你是否看到过有这样的人，没有翻书，没有在与旁边的人闲聊，也没专注在手机上，而是手托着腮，双眼凝神于窗外？他或她的侧影突现在流动的、后移的树木、电线杆、田野上，是那样安静，摈弃了周围的喧哗，静静地享受穿行在天地的感受。我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喜欢像他或她一样沉浸其中，忘记了曾经的纷纷扰扰，只像坐禅一样，进入辽阔的自然之中，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或者干脆想象自己正化于万物之中，比如成为一棵树、一株玉米苗、一朵花，旁观车来车往、人来人去，立身在自己的天地又在想象着另外的世界。

    能和世界万物、前尘往事彼此关照、彼此探视的时候，选择在路上，是个不错的方式。坐在车上或飞机上，意念便也跟着移动或升腾。很多在平日解不开的迷惑，也许会在途中寻到了答案；很多在往日化不开的情感，也许会在路上看淡、释然了；很多现实中平平淡淡的事情，也许此时会有了更多的体味和珍视

    坐在人生旅程的车上，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