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梦中的草原

比我记忆中任何时候见到的星星都要大，都要亮。也许是海拔高，空气能见度高的缘故吧，真美呀！快到那拉提度假村了。有几点雨星打到车窗玻璃上，乌云还紧紧追在后面，听不见雷声，可是云层里有蓝色的闪电在夜幕上一闪即逝，我的心跟着这急促的乌云的脚步，这激烈的闪电的光亮兴奋起来，来呀，来追我们呀！啊，我们到了，我就要见到草原了！那拉提，那拉提！

    到达度假村时，已是深夜，我们看见巡夜的人穿着军大衣！白天那么热，大家都穿得单薄，想不到这里昼夜温差真的这么大。大家抖抖索索从车上下来，马丽带我们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座毡房前，告诉我们因为到达的时间太晚，只租得到一座毡房，大家凑合一夜。我们已经疲倦得恨不得马上躺下，什么也不挑，各自找被子盖在身上睡下了。黑暗中我瞪着眼睛睡不着。侧耳听外面仿佛有雨点打在毡房上的声音，又好象有风吹着周围的松树和草。明天该不会阴天吧？但愿老天做美，不要下雨才好。想想一路上千辛万苦，总算到了这里，明天就可以看到草原了。又担心天气，又兴奋不已地想象草原是什么样子，翻来覆去，好久也难以入睡。数着雨点打在毡房上的声音，默默地祷告：天啊，让明天是个好天气吧！

    终于天亮了，我惊喜地发现，天气似乎还好，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雨是一定不会下的了。大家草草洗漱完毕，马丽带我们去度假村各处游览。昨天深夜才到，我们都没看清度假村是什么样子，今天一看，真的象画一样美。度假村背靠天山，云雾缭绕的山上遍地是苍松翠柏，近处山峦起伏的线条象画笔描出的一样，柔软的草地象绿色的地毯。蔚蓝的天空下不时有人跳伞，在苍翠的山脉之间绽开一朵艳丽的花。度假村在群山环抱中，遍地是绿草和野花，用藤蔓和野花装饰的秋千、白色的小小栅栏随处可见；一座座红色屋顶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座落在这绿色的草地上，远远看去就是一幅画。我深吸一口清爽到无以复加的空气，情不自禁地感叹这里是人间仙境。

    正欣赏周围的景致，突然，马丽说现在她就带大家去哈萨克牧民家骑马，在这里玩两个小时就该返回乌鲁木齐了。我大吃一惊，问她：“我还要去草原的啊，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我望望前面的那座山，翻过山去就是那拉提大草原。我是为了它来的啊！

    马丽说，你们是四天的行程，今天必须往回赶，不然到不了乌鲁木齐。我一听就急了，问她，那你以前带的团都怎么安排的？马丽说，有很多也是这样，到那拉提度假村以后，就不过山去了。我刚才还兴奋的情绪一落千丈，有很多游客也是只到这里，不过山的吗？难道那拉提只是一个梦想吗？“不，我要过山去。我是为了去那拉提草原才来的。你来时不是说要去草原的吗？”马丽解释说，这里也是草原啊！我无以应对。是啊，这里也是草原。可是，山那边，山那边是什么样子呢？只隔了这座山。我千里万里地赶来，却有一座山隔断了我和我梦想中的草原！那拉提，那拉提！

    我懊丧地握着儿子采给我的野花，不肯和大家一起照相。司机高师傅安慰我说，如果要看大草原，可以以后去白音宝力格，那里比那拉提还美。我摇摇头。不，我只要去那拉提，那拉提！

    大家各自分散，有的去骑马，有的在草地上逗牧民的牧羊犬玩，有的带着孩子采遍地的野花。我独坐在一边，使劲忍着泪水。我没有想到自己会象个孩子一样伤心起来。时间，马丽说了，时间不允许。的确，在新疆，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和另一个有人烟的地方隔得很远，耽误了行程会带来很多麻烦。我不能因为自己任性带累大家。可是，如果我就此和他们分手，我自己回去呢？我和马丽去找到一位哈萨克牧民，问他可愿意送我过山，谁知那人说，这个季节蛇多，马容易受惊，不安全。我彻底绝望了。

    那么，我终究是不能过山去的了！我心心念念的草原，几天后就将与我隔着万重关山，今生恐怕再难有机会来到这里了！那拉提，那拉提！

    我知道已经没有指望过山，灰心到极点，干脆什么也不做，懊丧地坐着看他们玩。马丽喊我去骑马，我没精打采地摇头。那边，燕子和另一个伙伴正要一位哈萨克人带她们骑马到附近的松林里去。我望着远山出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想，我是白来了。一路那么辛苦。

    正郁闷，听见孩子们和其他人欢呼起来，我抬眼看去，燕子和她的同伴骑在马上，一人手捧一大束美丽的花，花间夹杂着鲜红的果子。那花儿各色都有，紫色居多。我平素很少见紫色的花，而且，想不到野花会有这么美，这么大。我忍不住立起身来，走过去，问她们：“从那里采的？”她们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说，那边有一大片野花和红色的果子，可好看了！我黯然地想，也不知道是怎样美丽的景象。我该去看的。隐隐后悔刚才忘乎所以地为了不能过山难过，连近处的美丽风景也错过了。这样一想，心中忽然开朗，我多么傻呀！

    注定无缘的东西，就该随它去吧？一直在心里有一个梦想不也很好吗？重要的是，不要连眼前的风景也失去了呀！

    一路上有那么多新奇美丽的事物，我都无心欣赏。骑着马从路边驰过的哈萨克少年，车轮旁边紫色的美丽小花，黑夜里从客车上下来坐在路边做礼拜的穆斯林，美丽的赛里木湖，我先生引以为自豪的和参1井、这风景如画的度假村，一路绵延的积雪的天山，山上飘渺的云雾，一片又一片金黄的葵花，——其实，一路上都是风景呀！

    我们从那拉提度假村返回时，我想，好在还有回去这一路，可以饱览来时忽略了的风光。

    可是人生，人生那里有回头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