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幽的河水泛潋着金色的波纹,顽皮的鱼儿时而蹦出水面,时而潜入水底;河岸上的花草散发着悠远的清香,成群的水鸟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嬉戏打闹
——作者题记
这是我对家乡圈河年少时最初的印象。
圈河其实并非是河,只不过是湿地里某处地下泉眼汩汩渗出的泉水汇聚而成的一处水潭,因宽窄深浅不一,走向迂回不定,站在高处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形状并不规则的烟圈,悬浮于偌大的草场之上,圈河因此而得名。
圈河距离我们居住的村庄大约有2公里的路程。小时候,大人们常把圈河水鬼吃小孩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并把水鬼的样子特意形容得面目狰狞,獠牙锯齿,异常凶恶,听得我们总是大气都不敢出。每到夜晚,圈河方向也真的能传来一种既像蛙鸣,又像牛哞的叫声,那声音划破夜空,远远的传来阴森恐怖,这就更加坚定了我们这些孩子们对“水鬼”的坚信。(后来方知,那只不过是大人们特意编造出来的瞎话,目的是阻止孩子们过早的下河玩水,那种叫声是黑鱼发出来的声音。)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对水鬼传说越来越持怀疑态度的我们,对圈河的好奇感也愈来愈强烈。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们四个小伙伴瞒过家人,怀着忐忑而又无比兴奋的心情,决心亲临圈河一探究竟。
一路上,我们一边哼着让我们荡起双桨,一边采撷着路边的野花,也偶尔捉几只蜻蜓,把玩后再恋恋的放飞。不知不觉的,圈河已在眼前了。
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澈而又宽大的水域,第一次见到如此茂密的芦苇荡,第一次见到种类繁多的鸟儿们在高低盘旋,第一次见到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海与草场,第一次闻到如此沁人心脾的花草香味,第一次感觉到天是那么的湛蓝,云是那么的洁白,第一次感觉到空气是这么的清新、阳光是这么的热烈总之,眼前这一切对于我们这些涉世不深的孩子们来说,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的不可思议,不知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好去处!
大半个下午的时光,我们忘记了家长们的千般严厉,也忘记了书包里一字未动的作业本,就这么忘乎所以的沉浸在这大自然的风光里,编花环也编草帽,学鸟叫也捡鸟蛋,捉迷藏也常常恶搞胆子最小的小胖。渐渐地太阳开始西斜,想回家时,却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我们沿着河岸焦急地转来转去,可怎么转都是芦苇挡路,不见出处。小胖第一个开始低声抽泣了起来,随之二宝说话也变成了哭腔,我是我们四个伙伴当中年龄最大、个子最大也最有主意的人,但面对这个迷宫一样的河套,也只能望河兴叹,甚至暗自抱怨自己不该领大家来这里。这个时段该是家长们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当口了,想想长辈们正在村口怒气冲冲的唤着我们的乳名,恐惧感如蚊子般地变得无孔不入。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们心灰意冷,已近崩溃边缘的时候,牧羊犬的几声狂吠让我们心情随之一阵,我们四个人几乎同时大声的呼喊起来,那喊声,在寂静而浑浊的黄昏里长短不一的扩展开来,当牧羊大伯用诧异的眼光找到我们时,太阳仅剩下了小半张脸。
归程中,牧羊大伯告诉我们圈河其实很神奇,进出只有一条狭窄的路口,进去很容易,出来时就很难,别说是我们这些孩子,就是大人们迷路也是常有的事,听着牧羊老伯的叙说,我们后怕不已尽管事情已过去了多年,那几个患难兄弟如今也已各奔东西,但留在童年里的那次历险经历,每每回想起都有一种深深的感怀在里面,并且时光越久远就越显珍贵。
我十七岁时就离开了家乡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县城上学。每年暑假,我时常会约伙伴们去圈河摸鱼,洗澡。每年寒假,也时常会约伙伴们去冰面滑冰,镩冰窟窿捕鱼。随着对圈河的渐渐了解,存在于儿时的神秘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圈河无边的眷恋与依赖。
我毕业后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夏天,时逢单位放假,出于对家乡亲人、玩伴们的眷顾,也是出于对圈河的朝思暮想,我又回到了家乡。午饭后,我一个人信步来到这里,意外的看到那片草场已逐渐被耕地所替代,圈河也较比往年枯瘦了许多,河边捕鱼的人不见了,河岸的花草、芦苇稀疏凌乱,一些化肥袋和农药瓶横七竖八地散卧在这里,很多种水鸟也不见了影踪那惨淡的一幕,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都无法彻底抹去,心里也从此莫名地多了一份惴惴不安。熟不知,那此一别竟是和圈河最后的诀别。
再后来,我就很少有机会回到家乡了。
多年以后,从家乡来人的口中得知,现在圈河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水田。得知这一消息后,我的心情沉闷了许久,也懊恼了许久,竟不知那是地壳变迁的必然结果?还是利欲熏心的人们故意而为之?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圈河遗失,我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毕竟滋养了我们几代人,也留给我们很多珍贵的回忆和丰厚的馈赠。
她一路伴陪我们走过时代的贫瘠,走过年少的无知,走过岁月的沧桑她无疑已成了我们那几代人心目中最为体贴、最为宽容、最为慈爱的母亲河。而如今,母亲河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淡出了我们的视线,我们这些曾在她的呵护与爱戴下长大的孩子们却无能无力,岂止是悲哀一词就可敷衍了事的吗,岂止是反思一词就可自圆其说的吗?
尽管,这已成为了不争的事实,但母亲河将会永远清澈地流淌我的记忆中,繁华如初,永不干涸
北国红豆于2014年11月27日